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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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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
時間轉眼入冬, 一個學年的時間又這麽匆匆過去。

陶茹之偶爾會想,這世界是不是一個巨大的三維游戲?不然為什麽時間的流速和高中相比那麽不一樣,仿佛開了二倍, 快得令人不知所措。

她辭掉了咖啡店的打工,為了遞交給系裏關於某個項目的資格申請。

自從下定決心之後, 她就以必須成功為目標一直在準備著, 保證申請時能遞交足夠高的績點。

除此之外就是和依舊沒能脫單的藺佳悅一塊兒行動, 吃飯上課逛街唱K,除了社團活動。

陶茹之在那次接機後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去參加,和宋原明的聯系也斷了。

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親眼見到的那件事, 索性選擇不解釋, 隨便宋原明去想,只微信他別告訴任何人。

宋原明是聰明人,自然知道有些事不要過問, 對大家都好。

*

還剩最後一門期末考的前一天, 陶茹之主動聯系林耀遠, 問他打算什麽時候回去, 要不要一起回家。

不過林耀遠一天都沒回她消息。

陶茹之又給他發了一條,到了晚上依舊沒回,終於感覺到奇怪,曲線救國給林耀遠的室友李臣發了條消息問他在幹什麽。

中間有幾次爸爸又陸續寄家裏的吃的過來給她,讓她也給林耀遠送,他不是每次都在學校, 她就直接在那個聯誼群裏加了他室友的聯系方式方便送到宿舍。

李臣收到消息居然也沒回, 陶茹之納悶, 給兩個人都撥了電話,林耀遠忙音, 最後接通的是李臣。

對面吞吞吐吐:“茹之姐……那個……”

陶茹之心頭一沈,預感到不妙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?林耀遠他不在宿舍嗎?”

“他……”

電話那頭嘆氣說,林耀遠人在醫院躺著呢現在。

陶茹之正準備走出圖書館,聽到電話裏的回答,抱在懷裏來不及整理的書撒了一地。

*

陶茹之打車到醫院時,慌張的意識逐漸回籠。

聽到電話的瞬間,她的腦海中產生過無數個戲劇的壞想象,比如說車禍。

但還好,還好結果只是因為過勞暈過去了。

室友已經和她說清楚了情況——林耀遠是在上午大課時突然昏倒,被室友們叫了個救護車送去醫院。現在正在醫院裏大睡特睡,應該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。

陶茹之打來電話的時候,他們正在商量晚上誰留下來照顧一下,索性就把這個難題丟給了她。

李臣走前塞了個粥給陶茹之:“姐,他還在睡覺。我買了一點夜宵,如果等會兒他醒了可以拿給他吃。”

“太麻煩你了,謝謝。”陶茹之微信給人轉了紅包,一邊打探問,“他最近又打了別的工嗎?”

“應該沒有吧?都打了三份工了,再多就不是過勞是猝死了。”

“三份?!”

陶茹之的聲音猛地拔高。

李臣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,尷尬道:“姐……你、你不知道啊?”

陶茹之臉色難看:“我只知道他在酒吧上夜班。”

“那個……具體的你自己問他吧!我也不是很清楚!”

李臣指著手機說車到了,趕緊溜之大吉。

病房是四人一間,算林耀遠運氣好,今天沒有病友,他獨享最裏側的床位。

陶茹之拉開簾子,林耀遠在病床上睡得很沈,胳膊吊著針,她湊過去看了看輸液的情況,隨後把粥擱在床頭,拉開椅子在病床邊坐下,沈沈地呼了一口氣。

她擡起眼,認真地凝視這張臉。

病房的燈調得很暗,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反而更亮,窗棱的陰影切割著林耀遠的臉龐,落在他臉上,變成一個狹長的十字。

陶茹之伸手,虛空地在他臉上比劃這個十字,碎碎念地小聲說:“趕快好起來,要身體健康,拜托拜托。”

安靜的病房響起一聲輕笑,虛弱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。

“有你祈禱這麽隨便的嗎?”

陶茹之楞了楞,收回手:“ 不是見效挺快的?你這不就醒過來了?”

“是被你吵醒的。”

“你以為我想吵你?我明天還有一門期末考,還準備再覆習一下子的……”

很奇怪,陶茹之心裏的擔憂變成字句從嘴裏跑出來時,全都變了樣。

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無端的怒氣。

林耀遠卻不為所動,他還在笑,沒有吊水的那只手從被子裏伸出來,來摸索剛才她還在他臉上游移的手。

“是嗎?但你還是來了。”他輕而易舉地把她藏在心裏的話揪了出來,“我還是比你那門考試重要一點的,對吧?”

陶茹之面無表情地搖頭:“是因為我已經有把握了。”

她將被他抓住的手抽回來,低頭摁手機。

“你室友給你買了粥,不過冷了。我還是再給你叫個外賣吧,你想吃什麽?”

“不用浪費,那份稍微熱一下就好了。”

“那你等一下。”

陶茹之放下手機,端起粥去樓下的公用微波爐裏加熱。

她回來時,林耀遠已經支撐著自己坐起來了,與此同時,她的椅子上多了一張銀行卡。

陶茹之疑惑地拿起卡:“你的?”

林耀遠點頭又搖頭:“現在是你的了。”

“……什麽意思?”

“卡裏有七萬。”他風輕雲淡,很裝酷的語氣,“我說過生日禮物之後補給你,現在總算補上了。”

陶茹之張開的嘴巴就這麽忘記閉上,思緒洶湧,太多問題要問,以至於不知道該挑哪個問起。

林耀遠倒是無事發生似的沖她揚揚下巴:“再不給我粥就要冷了。”

“等等,先把這事兒理清楚——”陶茹之克制著自己的語調,“所以你打三份工,就是為了給我這個生日禮物?七萬?”

林耀遠小聲靠了一句:“李臣跟你說的?”

“難道你還不止打三份?”陶茹之皺起眉,“也t是,三份工也賺不到七萬……你還幹什麽了?”

“當然不全是靠打工賺的。”他看著陶茹之擔憂的變臉,很好笑地解釋,“放心吧,合規合法,我是拿了兩筆獎金。”

“什麽獎金?”

“系裏有論文競賽,最高獎金有五萬。”他略遺憾地聳肩,“不過我只拿到個第二,有三萬。湊在一起,加上我這學期拿到的獎學金,剛好夠。”

陶茹之腦子裏快炸開了,突如其來的信息量讓她的太陽穴隱隱作痛。

縱然林耀遠如此輕描淡寫,但實際上那絕對不是什麽輕松的事。

論文比賽京大各系也有,陶茹之完全沒考慮過,因為受眾基本面向大三或者大四畢業生,大家拿磨了很久的論文去參賽,而林耀遠才是剛入學一學期的新生,要在這樣的重壓下脫穎而出,還兼打三份工,還要保持全勤以及成績全優才能拿獎學金……這還是人嗎?

說實話,陶茹之覺得他只是過勞而不是猝死已經是老天網開一面了。

她怔怔地看著他:“……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還有時間去兼職,還是三份。”

“我也不想,但我沒法保證論文能得獎。”林耀遠輕描淡寫,“所以能多賺一點的機會我不想放過。”

“結果就是你昏倒進醫院!”

“看著嚇人,我只是太困了,其實不累。”

“這話你敢當著你媽的面講嗎?”

“反正你又不會告訴她的。”

陶茹之氣得無可奈何。

“你非要賺七萬幹什麽?拿錢砸暈我啊?!”

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:“不是你說的嗎。”

“我說什麽了?”

“你說你想去環游世界。”

陶茹之愕然。

半晌,她恍然大悟——那張99萬日元的船票的海報。

陶茹之下意識脫口而出:“那個只是我隨便說說的啊……”

林耀遠有片刻的無語,隨後揉了揉太陽穴,並不後悔道:“總之,要不要去看你想看的世界現在是你的選擇,不再是你的渴望。這就是我想給你的禮物。”

陶茹之目光覆雜地盯著手裏的銀行卡,說不動容,那絕對是假的。

她從未收到過這樣一份禮物,仿佛當頭一棒,不是驚喜,而是恐懼。

明明他在送她一張可以環游世界的船票,蘊藏了無限自由。卻偏偏有一種,這艘船是沈船,而她必然要同船一起沈在這裏,哪裏都去不了的恐懼。

只因為他也在這裏。

然後呢,然後他們一起沈沒嗎。

陶茹之握緊卡,念頭交錯的電光石火,她已經在心裏下了決定。

她狀似很無所謂地,把卡塞回林耀遠手心裏。

“不需要這張卡,我已經有去看世界的打算了。”

林耀遠露出罕見的,困惑的神色。

“什麽意思?”

“有件事沒能和你們說,因為結果還沒出來——其實我已經向系裏申請了大三去英國當交換生。”她一口氣道,“但現在差不多了,明天考完試沒有意外,我就能申請到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困惑的表情逐漸演變成茫然。

陶茹之繼續道:“如果體驗好的話,我還會計劃留在倫敦讀研。不過目前都只是我個人的想法,還沒跟我爸詳談。”

林耀遠終於消化了這個信息量,一時間卻沒說話。

他背過身,將自己卷進被子,不再強撐後立刻顯出疲倦的聲音悶在被子裏傳來。

“你走吧,我有點累了。”

他們的對話戛然而止。

*

年輕人的身體恢覆得很快,林耀遠第二天就出院了,陶茹之沒有把這出風波告訴林阿姨和爸爸,寒假到家時告訴他們一切都很好。

她本來打算和林耀遠一起回來,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說了那件事於是開始鬧脾氣,故意說自己不確定要不要回來過年了。所以最後,陶茹之只能自己先回來,把所有事都一筆帶過。

家裏的布置和上次回來相比似乎變化不大,改動都在細枝末節的地方。比如,餐桌墊上了一塊紅白格的桌布,擺放了一株從早市裏買來的鮮花。

又比如,電視機旁的櫃子裏多了一張相框——陶康笙和林棠娟的合影並不高調地擺放在中間一層,是兩人蜜月時在泰國拍的,一人穿著一條當地的花褲子,身後碧海藍天。

陶茹之伸出手,默不作聲地把照片調整到了顯眼的位置。

在家裏閑散地度過了寒假的頭兩天,陶茹之溜達著出門閑逛,走著走著,等回過神時,她發覺自己走到了林耀遠的舊家。

這條她一直習慣去照顧雨滴的路線,身體比腦袋更慣性地記住了。

不過身上沒帶鑰匙,進不去屋子,也沒必要再進去。

雨滴現在不用再做留守兒童,在東臺開啟新生活,大大方方地和主人住在一起。

說到底,林耀遠,你也和我沒什麽不同,後果都是送掉小狗。

不,應該說你比我蠢多了,早送晚送,難過的等級都不一樣。

陶茹之獨自坐在樓下,仿佛雨滴還像從前那樣跑累了趴在她腳邊。

傍晚的餘暉下,她拍了張小區的空鏡發給林耀遠。

他回得很快,仿佛之前不愉快的收場從未發生過,很稀松平常地問她:「你去那裏幹什麽?」

陶茹之卻反問他:「你後悔養雨滴嗎?」

「我為什麽要後悔?」

「因為你讓分離變得更艱難。」

片刻後,陶茹之收到了一個不假思索的回答。

——「沒關系,我很擅長接受分離。」

陶茹之握緊手機,驀地鼻腔一酸。

那樣平淡的一句回覆,就好像一幅端正的刺繡。可是翻過背面,全是錯亂的針腳。

所以在她也將在他人生的針腳中再添進一筆時,他只是輕微地闔眼,說我有點累了。

於是,這根針率先紮到她的心臟裏來。

陶茹之咬緊牙關,任這股刺痛驅使著手指,沖動地打下一行字,發送。

「你回來過年嗎?」

他還是那副口吻:「我還沒確定」

「那就回來吧。」

你回來,我就不走。

哪怕這會讓我戒掉你變得更艱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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